文
宫玉河
人这一生，可谓“阅人无数”。具有亲缘关系的，终归是少数，大多数还是没有亲缘关系的“社会人”。而作为匆匆过客的“社会人”，又有多少能让你不时惦念呢？
20多年前的一次偶然机缘，就有这么一位河南商丘老大哥走进我的视野，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不时地闪现在我的脑海，尤其是他那一口正宗的河南话，时常在我耳畔回响。
是啊，起码有快十七八年没听到这位老大哥的声音了，你还“中不中”呢？我很想念你呢！
这位老大哥叫刘安祥，按照我的印记，他是河南商丘人。
年春，我被山东省平原县一家银行机构派到距离县城南2公里的寇坊营业所任主任。
叫“寇坊”营业所，其实名不副实。当时的寇坊乡政府驻地寇坊村，从这个寇坊营业所向南3公里才是。乡政府驻地原来就有寇坊营业所的办公地儿，只是后来在距离寇坊的乡政府驻地向北3公里的地方，一个叫“李鬼庄”的村子东，建起了一个几千人的棉纺厂，就在这个棉纺厂西北侧对过，修建了三层楼的营业所。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认为把营业所建在这里，可以占据棉纺厂这个“大户”的资源，发展业务。原乡政府驻地那个办公地点，在做了两年多的“卫星所”之后，撤销了。
寇坊营业所楼不小，人不多。上下三层楼。整座楼又分南北两部分，南侧一部分是职工宿舍，住着三户人家。北侧一部分作办公用。楼后一个大院，院门朝北，院南头有个锅炉房，院墙西就是平房居民。
其中一楼部分，有一半作为营业室，其余部分则出租给了生意人。记得有储存饲料的，有加工铝合金的，有磨香油的，还有个修摩托车的。二楼有我的一间办公室，跟一楼的营业室，有一个“连体”电话——电话打进来，上下同时响，都接起来，看对方找谁，确认后，另一方放下。三楼除了有个司机睡觉的房间，其余也都闲置着。
这么多闲置，不知当初决策建这座营业所时，有着多么宏大的计划呢。
营业所连同我在内7个人。另外还有一个临时工司机。
大概是年11月份的一天下午，一名叫“峰”的高中同学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个能给营业所带来业务的客户，我说，过来吧。
“峰”和我是高中同班同学，毕业于德州供销学校，先是在县统计局人口普查办公室帮助工作两年，后回到县供销社，被分配在一棉厂工作，对外有些棉花生意。
这位“能给营业所带来业务”的客户就是刘安祥大哥。
安祥大哥当时有60来岁，个头不高，满脸堆笑，一口的河南话，时不时的，“中”字频繁出现在他的口中。
经过“峰”的介绍和我跟安祥大哥的交流得知，安祥大哥和合伙人在郑州布匹批发市场经营多年，后来把触角伸到了河北省宁晋县，在那里做起了布匹生意。此次来平原的目的，是想在棉纺厂加工一批棉花，纺纱后再委托织布厂加工布匹，从而降低商品成本。
加工棉纱得需要一段时间。
晚饭是在营业所南边不远的一家小饭馆吃的。期间，安祥大哥问我附近有没有旅馆，我说这附近都是村子，哪有旅馆啊？我提议说，这里距离县城也不远，可以在县城住旅馆啊。安祥大哥说，自己远道而来，也没有交通工具，来去棉纺厂不很方便。
通过交流，我看得出，安祥大哥是个可靠的人，于是说道：“我这办公楼不小，三楼有个房间，有张床，也有暖气，如果不嫌弃，可以住在这里。”
刚刚还满脸愁容的安祥大哥顿时开心起来，连说“中中中”。
要说起来，我接手营业所主任时，所里的费用捉襟见肘，因为上面按照电话费、电费、办公经费、司机工资每月核定固定额，紧巴巴的。锅炉房的烤火费用根本不够，我只好挤出一点经费买了一个大的铁制取暖炉，连接了几个暖气片，安放在一楼营业厅，又在二楼我的办公室和三楼两个房间，连接了暖气片。三楼有暖气片的两间屋，一间由司机住，那一间临时闲着，正好给安祥大哥住。
我把他引领到房间，摸了摸暖气片，感觉还热乎乎的，室内也不冷，御寒睡眠是没问题的。我又把厕所位置告诉了安祥大哥就回家了。
能够把安祥大哥安排住营业所办公楼，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营业用款每天早晚都是从县行解送，营业所不留现金，所以没有安全之忧。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单位，就有一件让我惊诧而感动不已的事情，只见原来一直脏兮兮的坐便器和厕所，像是才建成的一样干净清新。以前，对于便池内有些固化的脏东西，也曾亲手或者让司机清理过，都没有清理彻底。那时也不知有“洁厕灵”之类的东西可用。这活儿是安祥大哥做的无疑了。不但他住宿的三楼厕所，还有我办公的二楼厕所，一样的干净。
见到安祥大哥，我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问他用了什么办法把陈年脏物清理得那么干净。安祥大哥一边说“这个客气啥来？！”一边转身拿出一个钢丝球晃了晃，我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安祥大哥用钢丝球“刮擦”出来的，肯定费了好大的劲儿。一方面，我为自己当初没有下功夫把厕所清理干净而懊悔。另一方面，安祥大哥肯定是考虑到既然免费住了银行的房子，帮助人家清理清理厕所也当是一个回报吧。当然，也不排除安祥大哥一向有爱干净的好习惯。
第二天，安祥大哥就在营业所开立了账户，不时的有资金出入。他还告诉我，他给在宁晋县掌管门市的合伙人联系，多打些款来，给我们当任务。安祥大哥说到做到。记得内勤主任曾告诉过我，安祥大哥打过来的款前前后后有80多万，这对于完成存款任务困难重重的我们营业所是个很大帮助。
安祥大哥的仗义还表现在另一件事儿上。
“坤”是住在营业所附近的棉纺厂的中层干部，跟我交往甚密。他曾经任过青岛办事处的负责人，后来棉纺厂业务萧条，他自己做起了棉纱生意。得悉安祥大哥在他们厂加工棉纱的消息，请我给安祥大哥说说，从他手里买点纱。我给安祥大哥提了提，没想到，安祥大哥真的匀出了2吨纱卖给了“坤”，“坤”转手卖给青岛的纺织企业，到底赚钱多少，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次，县行一位领导来营业所了解工作，我把安祥大哥如何帮助营业所拉存款的事作了汇报并把安祥大哥作了介绍，为人厚道的安祥大哥不但不居功，还反过来把我夸奖了一番。
处理棉纱加工事宜之余，看我不忙时，安祥大哥时常到我办公室，跟我聊天。聊他的创业经历，聊他如何培养出两个大学生儿子，聊人生……慢慢地，我们成了无话不谈、交流欢愉的忘年交。
转眼快到年底了，在河北的合伙人开车赶了过来，专门来接刘大哥，同时请我吃饭，对我“照顾”安祥大哥说了很多的感谢客气话。
当时，加工棉纱的业务已经完毕，二人要回去了，账户上还有40万存款，刘大哥告诉我，如果年底当任务，可以过了元旦再汇出。我喜出望外，赶紧让内勤主任办理了延期汇款手续，二人带着票据跟我挥手告别。
从那以后，间隔一段时间，安祥大哥就打电话过来，跟我问好聊天。
年4月初，我工作调动，去了德州，安祥大哥得悉后，也是高兴不已，连说“中中中”。
这样的互动保持了三四年。尤其是每年春节，作为老大哥的安祥，每次都是主动打电话过来拜年，每次听着老大哥那熟悉的河南话，我的心都暖暖的。要说起来，与其说是我照顾了安祥大哥在平原的生活，倒不如说是老大哥帮助了我们的业务，该感激的应该是我，他却念念不忘我给他的那一点点好。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作为中华文化之根的“河洛文化”滋养出的厚德重情和“上善若水”的情操。他教我如何做人，如何教育子女，如何与人为善，如何坚韧不拔……
最后一次电话交流，安祥大哥说他已经把生意彻底放下了，在一家驾校工作，十分欢迎我能去河南一游，我答应着，也期待和安祥大哥的再次会面。
可惜的是，由于手机更换，加上那时还没有智能手机，在手机更换的过程中，竟然找不到安祥大哥的手机号了，加上粗心的我，也没把大哥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记下来，就这样，我们两人失去了联系。
世事无常。早年的寇坊营业所大楼早已随着城市建设拆掉了，当年红火的棉纺厂也被外地人租赁了，可是我对刘安祥大哥的想念却未有随着时间流逝和世事变迁而有丝毫衰减，反而与日俱增。我们俩本是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短短的相处，却收获了人生难得的宝贵财富——友情，我十分感谢安祥老大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难道，一别，就是一生？我不甘心，安祥大哥应该有80多岁了，我也是当姥爷的人了，再过三两年，我也退休了，但愿有生之年，和河南商丘的刘安祥大哥还能相见！
作者简介：宫玉河，男，年出生，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人。就职农行德州分行，高级政工师；中国农业银行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壹点号“玉河微澜”，获、年度“十大号”、年度“影响力创作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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